近代上海因何成中国文化中心
发布日期:2015-06-30 15:26:47 来源:北京青年报 作者:许纪霖 编辑:胡擎银

   【编者按】2015年6月13日到6月14日中国的“双城记”:比较视野下的北京与上海城市历史研究国际学术研讨会在北京召开,本文为许纪霖教授6月13日在该研讨会的主题演讲。详细内容如下:

  我今天演讲的主题是想把北京作为一个参照来看上海。我特别欣赏这次会议的主题叫双城记。在世界上凡是幅员比较辽阔或者文化比较丰富的国家,它通常都有两个中心,美国有纽约和洛杉矶,俄国有莫斯科和彼得堡,德国有柏林和法兰克福,英国有伦敦和爱丁堡,澳大利亚有悉尼和墨尔本,日本有东京和京都,中国则是上海和北京,这两个城市也代表了中国的南北文化,互为他者。

  1,政治中心和社会中心

  北京作为一个政治中心,其发达的不是地方政治,而是帝国政治或国家政治。因为在天子脚下,地方即国家,国家也是地方,笼罩在国家权力的直接控制之下。晚清以后的北京也形成了地方社会,这些地方社会是由士绅和商人所组成的,但是在近代北京,并没有像近代上海那样强大的地方自治势力。

  上海就不一样,从晚清开始,作为一个通商口岸城市,其政治权力一直处于多元化的状态,无论英美、法国、日本,还是清廷、北洋,都不能独家控制这个东方第一大都会。在中国凡是有权力处于多元、权力的竞争空隙之中,反而会给地方社会一种崛起的空间。上海的地方自治一开始就是在这种夹缝当中生长起来的。

  吊诡的是,清末开始的地方自治,是与国家权力的扩张同时发生的。因为贸易、经济、金融的中心都集中在上海,上海的地方自治背后有一个相对强大的资产阶级支撑。这股力量的欲望和力量不是来自自上而下的国家权力——来自上面的权力可以赋予你,也可以随时收回——上海的地方自治来自于从城市本身生长出来的经济力和文化力,于是就具有持久的冲击力和爆发力。近代上海能够成为中国社会的文化中心,绝不是偶然的。

  这个城市的资产阶级也好,文化精英也好,对他们来说,上海就是他们存在的家,他们主宰城市的地方事务,也借助城市的实力,多次挑战中央,于是上海就成为北京之外的第二个政治中心。1900年,当慈禧太后对八国联军宣战,竟然以上海为中心出现了“东南互保”。国家在对外宣战,地方却与“敌国”议和。辛亥革命发生,南北对峙,又是在上海进行南北和谈,最后,正如马勇教授所说:“民国不是打出来的,是谈出来的。”这个谈出来的地方,就是上海。

  再看五四。五四学生运动爆发在北京,当时北洋政府很强硬,学生上街一个抓一个。到了6月3日,上海资产阶级和文化精英联手发动罢工、罢课、罢市,这一下震撼了世界舆论,北京政府最后只能屈服,释放学生,罢免三名“卖国”官员,不敢在巴黎和会上签字。五四运动发生在北京,但结束于上海,由北京的学生发动,最后由上海的市民阶级跟进,取得胜利。1935年的一二九运动也是这样,最早在北京由学生发起,席卷全国后,上海各界跟进,成立了各种救国会,把一个原来单纯的学生运动扩大为全民的运动。

  这两个城市,北京发达的是以知识分子为中心的公共领域,上海是市民社会的大本营,以资产阶级为核心。所以近代中国的历史当中,几次大的运动都是北京先发动,然后在上海燎原,最后获胜。近代的上海,作为社会中心和经济中心,借助地方的市民社会和城市空间,在清末民初中国的政治当中,扮演了第二政治中心的角色。

  2,帝都与魔都

  在近代中国,中国最好的国立大学和教会大学,大部分在北京。北京是中国无可挑战的学术中心,到今天还是这样。作为学术中心,北京知识分子的主体,主要在大学。这些学者专家都是一些国家精英,他们继承了帝国士大夫的传统,他们的关怀除了专业兴趣以外,主要是国家与天下大事,而与地方事务没有什么关系。

  民国时期的北京知识分子,通常是和京城的地方社会绝缘的,与我前面提到的北京那些商人、士绅几乎没什么直接交往。他们联系多的是一张报纸,就是天津的《大公报》。《大公报》在言论方面之所以有影响,主要借助于京城的知识分子。《大公报》有两个很著名的副刊,一个星期论文,主要由胡适所代表的自由派知识分子所掌握;另外一个是著名的文艺副刊,主要由林徽因的太太客厅为核心的京派作家所掌握。这两个副刊形成了哈贝马斯所说的舆论的公共空间:文学的公共领域和政治的公共领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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