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是村庄寡头政治与基层民主的萎缩。富人要登上村政舞台,需要建立利益联盟,通过贿选拉选票。在公共治理资源缺乏的背景下,富人村干部要想有所作为,就要以私人治理[27]的方式摆平理顺。他们不动用村集体的钱、不在乎村干部的工资,项目公关的花销大部分自己出,私人投资为村里修水利道路,通过私人关系跑资源为村庄造福,将关爱老弱病残当成道德义务,用阔绰的花费来建立面子和关系网等。富人以私人资源贯穿村治全过程,普通村民因此对村干部望而生畏,个人资金少、关系网弱就当不了村干部。富人村干部建立起强大的权力网络,使普通村民的利益表达渠道受阻,基层民主的发展遭遇寡头政治困境。
二是分利秩序[28]的形成与治理内卷化。所谓“人巴结有钱的,狗咬要饭的”,富人要保证村治平稳及自身获利,就要笼络住精英的躁动与势利,就会大量汲取国家和集体资源,将精英吸纳进村组织进行安抚。它造成钉子户、上访户的肆无忌惮、好处均沾,及村级权力利益之网的无限扩大。相对于村庄精英,普通村民对资源被侵蚀无反制能力,更不可能在密集的利益流中分得一杯羹。带来的后果是,下乡的资源越多,村民对村干部越怨声载道,基层组织的合法性越低。要说明的是,围绕利益分配聚集起的精英,在富人村干部的带领和协调下,经过一段时间的斗争和磨合,依据各自势力占据固定的位置,从而形成有序的分赃体系,村级分利秩序就此形成。
三是乡村的灰黑化与治理的去政治性。灰黑势力、无赖户等,本是乡村异类分子,遭到强烈的社会排斥。但在“稳定压倒一切”的压力下,乡镇政府对这些人的态度很纠结。毕竟,这些村庄边缘人深谙政府体制,他们不仅不会屈服于乡镇政府,而且会采取“踩线不越线”的抗争行动,如用集体上访、暴力威胁来勒索基层组织。富人村干部要顺利谋利,就要协助乡镇政府去摆平,用利益俘获他们使其不闹事。边缘群体从容地走向前台带来三个后果:一是富人村干部利用边缘势力治理,对公共利益的占有可以更有力,村庄资源面临被瓜分净尽的危险;二是灰黑势力承包工程项目、攫取他人利益、甚至不惜犯法,乡村组织在不到万不得已会尽量包庇纵容;三是灰黑势力对公平理念的漠视,对村民生存空间的挤压,会带来普通村民反抗,因“气”而频繁地上访。
总结起来,在村庄已分离成“精英-民众”的条件下,村庄选举及治理变成精英共治形态。富人村干部要谋求私人利益,最好的策略是笼络住精英,结成权力的利益之网,汲取各类政经资源。富人治村维持住了表面的政治团结和村庄稳定,也带来了基层权力的失控及治理合法化危机。
富人治村拷问着乡村发展的前途,拷问着新时期基层治理的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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