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里不想说华盛顿,也不想说美国,而想说,当美国率先发展出更先进的法治治理模式后,其他国家的政治人物该怎么办?是继续维护旧制度呢,还是拥抱新制度?不同政治人物给出了不同的回答,也享受了不同的命运和名誉。
英国王室的开明与让步带来了英国资产阶级革命不流血的胜利,彼得大帝推动了俄国的近代化,明治天皇推动了日本的近代化,使日本成为亚洲第一强国。彼得大帝、明治天皇、拉·甘地等及其重要支持者(如日本的伊藤博文),皆可谓第一流政治家。在华人世界,蒋经国接替了蒋介石为他布好的局,如果他要保持高压,坚持蒋家王朝,未尝不可能。虽然有人说蒋经国本人并无自由、民主、法治等意识,他推动台湾转型,乃是形势逼人,新生力量日益强大,但是,新生力量日益强大,本身便有蒋经国的宽容之因素。蒋经国没有民主、法治意识,难道明治天皇就有?明治天皇、蒋经国推动改革,并不一定要从自己的具体思想出发。政治家的一个重要品质,就是要克服个人因素,协调个人倾向与国家利益的冲突,让前者服从后者。一个政治家不喜欢喝酒,不等于他就要实行禁酒令。孙中山信基督,不等于他就要利用权力宣扬基督。不管蒋经国本人思想如何,他毕竟没有抱残守缺或负隅顽抗,而是看到,法治、民主、自由更有利于国家的长治久安。在这个意义上,蒋经国也是一位伟大的政治家。甚至还可以这样讲,蒋经国本不喜欢法治、民主,却实质性地推动了台湾的法治、民主进程,这更能证明其伟大。
当然,这世界上也不乏倒行逆施的政治家,如斯大林、希特勒、李承晚、朗诺、萨达姆、卡扎菲、穆巴拉克、金正日、金正恩等等。
人类的基本政治制度很少,只有极少数政治人物处于基本制度变革之际,而绝大多数政治人物都处于某个基本政治制度之下。对于前一种情况,判断一个政治人物是不是优秀的政治家,关键在于他是否突破了旧制度,创建了新制度。而这种创建,又分为原创性创建和模仿性创建,前者如华盛顿,后者如明治天皇、伊藤博文、蒋经国等。对于后一种情况,判断一个政治人物是不是优秀的政治家,关键在于他是否改进了现有制度,提供了现有制度的升级版本。在这个意义上,唐太宗、宋太祖、雍正帝等都是杰出的政治家,而朱元璋是拙劣的政治家。
在这里,毛泽东是一个不应该回避的人物。毛在事业上功勋卓著,但在制度建设上乏善可陈。一方面,他承认民主是改变中国历史治乱循环周期律的良药,而民主的关键又在于法治,没有法治的民主势必走向民粹民主。另一方面,晚年毛泽东却走向高度集权,摈弃民主,摧毁中国本来就极其稀薄的法治,给国家带来巨大的现实灾难,同时给国家运行和发展留下巨大的后遗症。与秦始皇时代相比,世界史已为毛泽东提供了丰富的政治思想和理论以及政治运行经验,供其参考,但毛泽东先是主张,后是拒斥了法治与民主,可谓与世界大势背道而驰。及其没也,他一手缔造的共产党,对这个开山祖师和曾经一言九鼎的教父,也进行了反思和批判,指出了其过失,尤其是他对法治与民主的违背。所以,毛泽东在何种意义上可以视作政治家,又当视作几流政治家,并不是一个成了定论的问题。毛泽东这个案例也表明,人治很不可靠,既然一个领袖前期英明都不能保证其后期英明,上一代领袖英明又怎么能保证下一代领袖英明呢?所以,人治完全不能保证统治者的德行和才华的稳定性和连续性。
建立良性制度,让国家机构、公职人员和公民都按照规则做事,政治家才可能在某种意义上做到老子所言的“无为而无不为”,政治家才可能“轻松”下来(比较一下,国事再忙,奥巴马都要休假,并且,奥巴马用在国际事务上的时间恐怕比其他许多国家元首要多很多,这意味着,国内事务因制度化而更轻松些,而国际事务因尚无有效的国际制度,故需要更多地协调和平衡)。中国的官员,或许是全世界最累的,因为官员办事不讲规则,几乎事事需要官员协调、权衡,不累才怪,且累不得其所。(当然,这种不讲规则的累,可以为权力寻找许多寻租机会。)不过,不能把法治之下的“无为而无不为”与老子本义的“无为而无不为”混为一谈,因为老子及道家是鄙薄法治的,如其所言“法令滋彰,盗贼多有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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